幽灵缠绕

时间:2024-03-12 11:38:54
幽灵缠绕

幽灵缠绕

前记:

传说,人死之后,灵魂不会立即消逝,它依旧存在于充满电磁的空间中,在某种特定的环境下,它会象蛛网一样,无声无息地附着在另一个人身上;而这时,原有的记忆和意识就会被覆盖,一种新的体验也随之被激活。——迷信的人把这种现象称之为“鬼附体”,而科学的解释,则是把其归类为精神病理学的一种。本文所述的故事,并不支持以上的任何一种解释,也就是说,本文既摈弃刨根问底的科学精神,也摈弃神秘蒙昧的迷信思想,从某种意义上,它只是一个关于寻找失落的爱情、以及灵魂回归的故事……

有道是:四川自古多险途,本故事就发生在四川省境内。——这是一座不高的山,一条公路修筑在山腰间,在山的背阴面有一个U字形弯道;公路外侧是峭壁,下面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死水沟。自公路通车以来,这个死水潭每年都要吞噬掉许多失事的车辆。司机们都把这个路段称之为“死亡弯道”。

山下有一个小镇,人口不多,稀稀落落地散落在三面环山的盆地中央。这里交通不便,原本属于穷乡僻壤,几年前,镇政府依托本地的自然风光,把这里建成了一个远近闻名的度假胜地。如今小镇的名称也改了,叫作“幽然山庄”。现在是隆冬季节,山上山下草木凋零,正是旅游的淡季,幽然山庄这段时间很少有游客光临。

故事的主人公名叫苏兆瑞,一年之前,他的妻子在死亡弯道下面的死水潭里溺水而死,一直到现在,尸体还没有被打捞上来。过几天就是妻子的忌日,别人都是在故去亲人的坟头前进行祭祀的,而苏兆瑞只能重返妻子的葬身之地,聊以寄托自己的哀思。

苏兆瑞乘坐的是一辆跨省的长途客车,他在座位上一直昏昏欲睡,汽车通过U形弯道时,他才猛然警醒,发觉自己已经来到了目的地。

下车的时候,售票员指着前排的行李架向他问:“同志,您是不是忘您的行李?”苏兆瑞摇摇头,径直下车了。苏兆瑞是个作家,通常他出门的必备行李,只是一支笔和一沓稿纸。他这次来到幽然山庄的另一重目的,也是为了躲避城市的喧嚣,以便于潜心进行文学创作。现在已经是夜晚,一番跋涉后苏兆瑞感到身心俱疲,首要的任务是找个落脚的地儿。

“守望旅馆”是一家庭院式的小旅馆,管理员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。苏兆瑞向他报了姓名之后,却见他满脸惊讶,笑着问:“您说您叫苏兆瑞,您和省里那个著名的作家同名同姓?”

苏兆瑞想不到在这样一个偏僻之地,也有人听说过他,于是笑着回答:“我就是那个作家。”

小伙子满脸敬慕,连声说:“失敬失敬,想不到您这么年轻!我拜读过您的许多作品!”接下来他又自我介绍说:“我叫葛多;不瞒您说,我也是个文学爱好者,曾在报刊上发表过几篇文章,在本地也算是小有名气哩!——不过比起您来,那可是小巫见大巫了!——不知您打算在这里住多久?如果我有一些写作方面的问题向您请教,希望您不要拒绝……”

小伙子说起话来滔滔不绝,可见是个健谈的人。苏兆瑞哼哼哈哈地应付着,挑了间客房,早早休息了。

次日一早,管理员葛多便来到了苏兆瑞的房间,端茶倒水,对这位作家尽献殷勤。葛多果然是个狂热的文学爱好者,话没说上几句,便扯到了“文学方面的问题”。他说:“我知道您是个小说作者,我可以为您提供一些写作方面的素材,不知您有没有兴趣?”

其实苏兆瑞毫无兴趣,只是为了敷衍他的热情,淡淡地说:“你说来听听——”

“确切地说,这不是一个故事,而是我的亲身经历。”葛多煞有其事地说,“我有一个表妹,半个月前,从南方打工回来之后,莫名其妙地患上了一种怪病,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,所有的亲人她都不认识了;有时候她甚至会指着镜子里自己的投影失声尖叫,然后向周围人质问:她是谁,镜子里的那个女人是谁?——这件事确实令人不解!”

“她是不是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什么的?”苏兆瑞插口问。

“我也正是这个想法。但是镇上的人都说她是被鬼附了体!——你知道,村民们都缺乏基本的科学素养,所以同他们实在没法交流!”

苏兆瑞也不想就这个问题同他继续交流下去了,于是岔开了话题:“镇上有没有出售香烛祭品的商店?”

“镇东头有一家殓衣店,那里附带出售香烛祭品,不过离这里很远,不容易找得到。如果你需要的话,我可以替你跑一趟。——对了,你要那些东西做什么用?”

苏兆瑞简略地把自己来到小镇的目的告诉了他。葛多听了,先是满脸惊讶,接着又若有所思地说:“这么说,去年在死水潭里溺水身亡的,原来是您的妻子?”

苏兆瑞点点头,说:“怎么,你也知道这件事?”

“镇上很多人都知道!”葛多随口回答,接下来他又低头沉思了一会儿,问了这么一句奇怪的话:“请原谅我的唐突,请问您的妻子叫什么名字?她是不是叫作——”

“她叫什么名字,这与您有关吗?”苏兆瑞打断了他的话,语气颇为不满。

葛多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,连声道歉。苏兆瑞要亲自去往那家殓衣店,详细问了路径,转身便要离开。走到门口的时候,忽然又听见葛多在后面大叫一声:“唔,我想起来了,您妻子的名字是不是叫作红袅衣?”

这小伙子如此不识趣,让苏兆瑞烦恼异常,回过头去,用严厉的语气说了一个字:不!

本地有一种风俗,如果一个人先于父母而死去,他就没有资格入土安葬,而是用青砖砌成一个长方形的简陋墓室,在把棺椁封闭进去;当地人都把这种墓室称之为“丘”。

死水潭附近散布着几十座这样的“坟丘”,历经风雨侵蚀,有几座“坟丘”的墓壁已经坍塌,里面的棺椁赫然裸露着,给周围的气氛平添了几分诡异和不祥。一年四季,这里都罕有人至。

苏兆瑞摆好了香烛祭品,面对着死水潭,默默地祷告着。

死水潭对岸是一堵峭壁,在这里不时还能看见上面的公路上有汽车通过,汽车的呼啸声让苏兆瑞揪心不已,他闭上双眼,泪珠顺着脸颊滑落,他心里不断重复着这样一个想法:如果当时开车开得慢一点,就不会发生拿起惨剧了!

苏兆瑞的妻子名叫眉红,他们认识的时候,眉红还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女孩儿。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,眉红当时的条件都是相当优越的。她父亲是一家公司的经理,她本人的相貌也是千里挑一,尤其是她的一头秀发,从十岁蓄到成年,已经长及腰身。这样的条件,能让所有的男士都怦然心动。

而当时的苏兆瑞还没有成为一个作家,仅仅是一个在社会底层挣扎的无名之辈;所以苏兆瑞至今都不明白:当初眉红为什么会爱上自己,并且爱得如此炽烈?

两人的爱情自然遭到了眉红家人的反对,尤其是眉红的父亲,他无法接受、甚至无法想象自己的女儿会嫁给一个穷光蛋。他给女儿的最后通牒是:如果你嫁给他,你就不再是我的女儿,也不再是这个家庭的成员!

谁料想眉红小小年纪,性格确实如此的执拗,那天晚上,她翻 ……此处隐藏12626个字……里拿着那张苏兆瑞夫妇的合影相片,急匆匆向死水潭那边走去。后边姜辉看他如此慌张,料定会有紧急情况,急忙跟了上去。

远远看见死水潭岸边站着一个男人,看样子是要往水里跳。葛多冲那人大喊:“慢着慢着,我说过要让你等我回来!——你怎么不守信用?”

那男人跳进潭中,如今正是最冷的月份,即使不被淹死,也会被冻僵。——后面的姜辉看得目瞪口呆。

人命关天,天寒地冻也顾不得了,两人也跳入潭中,合力将那男人救了上来。上岸后,那男人脸色苍白,精神恍惚。他眉心有一颗红痔,年龄大约在三十岁左右,——姜辉仔细观察着他,觉得他有点面熟。

葛多拼命摇晃那男人的身体,大声说:“醒醒,醒醒,你快醒醒吧!——告诉我,你现在究竟是谁,你还是苏兆瑞吗?”葛多拿出那张照片,举到那男人面前,又说:“告诉我,相片上的男人是不是你?”

那男人稍稍清醒了一点,看了看相片,含混地说:“这是我和眉红的合影,一直在我的工作室里放着,现在怎么在你的手上?”

“醒醒吧,醒醒吧,”葛多歇斯底里地喊叫着,“如果相片上的人是你,那么这个人又是谁?——到这里来,好好看看你自己吧!”葛多几乎是把那男人拖到了水边,水面上反射出那男人的倒影,葛多指着水中的面孔,说:“瞧,这是谁,这是你吗?”

那男人看着水中自己的投影,愣了足有十几秒钟,接下来发了疯一般,大喊道:“不,那不是我,我怎么成了这个样子?——我呢,我去了哪里?”

那男人挣扎着,用手拍击水面,葛多紧紧抱住了他,**他直视自己的双眼,“看着我,看着我!——让我告诉你吧,你已经死了,作家苏兆瑞在半个月前已经在医院里病故了,骨灰就洒在这个死水潭里!——现在的苏兆瑞是一个幽灵,你明白吗,你已经死了,却占据着别人的身体!”

“我已经死了,我真的已经死了吗,是的是的是的——”那男人目光狂乱,手舞足蹈,仿佛有所醒悟,“我想起来了,我想起来了,原来如此……”接下来,他像是忽然受到了重击一般,猛然躺倒在地上,口吐白沫,身体抽搐不已,过了一会儿,便不再动弹了。

看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,旁边的姜辉自然是目瞪口呆。他那么疑惑地望着葛多,问道:“天哪,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?”

“待会儿我会向你解释的,”葛多背起了那男人,“当务之急是把这家伙送往医院,——今天你的汽车总算是派上了大用场!”

在医院里,医生查不出那男人昏迷的原因,只告诉葛多:他只是受了凉,生理状况一切正常,按说不应该导致这么长时间的昏迷,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!

病人留在病房里输液,葛多来到走廊里,向秀秀打了个电话。

“我已经把你的男友潘兵带来了,在镇上的卫生院里,你赶快来一趟!”

电话那头的声音又惊又喜,“什么,他已经来了?在卫生院里?——他出了什么事?”

葛多斟酌了一下,然后告诉她:“我可以确定的是,他的肉体毫无损伤;而你的到来,可能有助于他的灵魂回归!”

秀秀很快来到卫生院。病床上的男人面无血色,口角流涎,一副要下世的模样。秀秀怕得要命,尖叫着问:“他究竟怎么了?”

姜辉在一旁说:“连医生都不知道他得的什么病!”

葛多忽然这样嘱咐秀秀:“放开嗓门,使劲叫他的名字,使劲摇他的身体,说不定他就醒来了!”

“这样管用吗?”秀秀含泪问。

“你只管试试!”

秀秀依言照办,大叫着:“潘兵,潘兵,听到我在叫你吗?”

动静闹得颇大,连医生都惊动了。一位医生来到病房,不满地说:“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病人?”说着,就要上去阻拦。

葛多连忙拉住医生,说:“慢着,等会儿——瞧,他有动静了!”

果然,病床上的男人打了个激灵,忽然像弹簧一样折起了上身,接着把头仰起来,仰得极高,后脑甚至都贴到了脊梁上;双眼圆瞪,嘴巴阔张,仿佛要大叫狂吼,可是并没有发出声音。

事情太过突然,连秀秀都吓得倒退几步,一屁股坐在了地上。接下来,那男人一阵痉挛,俯**子,呕吐不止。秀秀连忙又跑上去服侍。

病人已经清醒,情况也有所好转。医生在那边目瞪口呆,“天哪,这样也能治病?”

葛多笑着说:“也许,这压根就不是病!”

那男人停止了呕吐,一抬头看见了身边的秀秀,满脸都是惊喜,“秀秀,怎么会是你?——我这是在哪里,究竟发生了什么事?”

秀秀没有回答,扑到他怀里,含泪说道:“你刚才快要把我吓死了!”

只有葛多心里明白:苏兆瑞的灵魂离开了,潘兵恢复了原样。于是他回答了潘兵刚才的问题:“这里就是你的目的地,事情已经过去了,你已经回来了!——对了,你还认不认得我?”

那潘兵盯着他看了许久,眼神迷惘,最终还是摇了摇头。

这对儿情侣久别重逢,亲热得都有点过分,葛多和姜辉来到了病房外面。葛多忽然问姜辉:“对于这个男人,难道你就毫无一点印象?”

“我早就觉得他很面熟,让我想想——”姜辉敲敲脑门,恍然叫道:“对了,我想起来了:这家伙几天前曾乘过我的汽车,他当时就坐在我旁边的副驾驶台位置上,一直都在睡觉,到了幽然山庄路口,他才忽然醒来。下车的时候,却把行李丢到了车里,对了,当时我还让售票员提醒他来着,可是这家伙理都不理……”

“这就对了,”葛多微笑着说,“潘兵就是在你的车上中邪的,从那时起,他就被作家苏兆瑞的灵魂附了体,从此后一直把自己当成了苏兆瑞!”

“什么灵魂附体,”姜辉吓了一跳,“你说的挺邪门的!”

“接下来邪门的事件一桩接着一桩,”葛多向他缓缓道来,“在这之后,被苏兆瑞灵魂附体的潘兵来到了幽然山庄,不期遇到了早就被他妻子眉红的灵魂所附体的秀秀,两个灵魂生前是夫妇,两具肉体在今世也是情侣,可是他们交错起来,却又互相都不认识对方了——哈哈哈,这很有趣,同时对你来说,这又很难理解,是不是?”

姜辉摇摇头说:“你究竟在胡扯些什么?”

葛多依旧沉思着,目望前方,语带双关地回答:“我所讲述的,只不过是一个灵魂间互相寻找的故事!”

收尾

现在是除夕之夜,辞旧迎新的鞭炮声此起彼伏。葛多辞别了姜辉,独自向旅馆走去。天气阴得很重,周围一片混沌,在这夜障的掩护下,也许依旧活跃着许许多多的幽灵和鬼魅,它们或许只是一种意念的凝聚,但未必都是不祥而邪恶的。

走在路上,葛多忽然生出一个念头,于是转头向死水潭那边走去。死水潭远离集市,显得阒寂而孤独。葛多面对着那深邃的潭水,似乎在喃喃自语:“不知你们是否找到了对方,不知你们的灵魂是否得到了安息,不知你们生前的缺憾是否已经得到了补偿?如果听到的话,请你给我一点暗示——”

很久周围没有任何动静,于是葛多折身返回。走出不久,一阵疾风刮过,树丛巢穴中的鸟俱被惊起,呼啦啦飞向空中。葛多听到了这动静,并没有回头,脸上露出无比宽慰的微笑,一直向前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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